「上善如水」在華人圈的日本酒市場上,絕對是個很容易讓人輕易記住的品牌。不只是因為名字本身來自老子道德經,整個瓶身的設計素雅純淨,加上與四時呼應的色澤設計,讓人想忘記都難。
『白瀧酒造』位於新潟縣越後湯澤。以安政二年〈1855年〉創業的歷史來說,在酒造業界只是個小老弟。但白瀧酒造短短七代的傳承中,幾乎每代都有故事可說。在白瀧,創新是代代相傳的基因,年輕從來就不是問題。不像有些時下當紅酒造的救世主,像極了橫空出世、天縱英明,憑一己的堅持如何力挽狂瀾云云。彷彿當代主出現之前,前面的發展都可以一筆帶過。這樣的傳奇乍聽之下很有故事性,卻少了點人味。
『白瀧酒造』初期的發展,與交通動線的更迭有很大的關係。越後湯澤位於三國街道,是古時江戶至日本海一側的必經道路。
初代的創業者不賣酒,做的是類似居酒屋生意,讓南來北往的旅人有個喘息的空間。自己下來釀酒已是第二代。很快的在1885年信越線通車,整個交通動線直接改變,小鎮迅速沒落。幾十年載浮載沉。真正讓白瀧酒造賺到第一桶金,是在大正十年〈1921年〉的事。
當時國鐵上越線的清水隧道工程艱鉅耗時,加上發電廠工程同時進行;小小的越後湯澤湧進了兩千勞動人口外帶家屬,這樣的市場讓白瀧酒造第一次擴張了規模。也因此時奠下的基礎,有餘裕聘任當時的名杜氏,讓白瀧品質再度提升。
五代目的敬一郎是個超級學霸。東京帝國大學畢業之後於海軍任官,退伍時為海軍技術大尉〈上尉〉,職司戰鬥機設計研發,他對於德國的梅塞休密特戰機一直情有獨鍾。後來雖然不得已回家,放棄戰後以科研、學者為職志的生涯,但任內決定了兩件大事,對後面影響深遠。
一、厲行設備更新,對德製設備更是異常執著。
二、提拔23歲的川合高明為杜氏。
設備更新是必經之路,但以今後二三十年的大格局思考的酒造卻是不多。另外讓23歲新秀接任杜氏,這樣子的異例,放到現在也是少見。
前社長六代目的高橋敏曾經提過兩件事。他回到白瀧酒造之後,先是負責財務調度。由於父親對德製的設備情有獨鍾,每回父親要更新設備的時候,規格之高,從不妥協;費用每每讓他頭皮發麻。而且父親是舊時代軍人出身,對自己子女的體罰絕不客氣。有次意見不合,甚至還被父親丟到院子裡的水池的記錄。
八0年代的泡沫經濟,讓新幹線從東京帶來大批年輕的滑雪客到越後湯澤。實際觀察之後讓高橋敏發現一件事:在小家庭或是只有年輕人的情境下,他們會喝啤酒、紅白酒,但絕對不會喝日本酒。
當時的新潟酒不講究如今日一般的「淡麗辛口」,甚至這個形容詞都還沒出現。雪國之地的人們更多要的是有點厚度的溫酒,「越乃寒梅」就是當時典型的新潟酒代名詞。高橋敏意識到,在現代人勞力負擔降低、體力下降之後,加上外來酒精飲料的選擇增加,今後日本酒應該會向LIGHT AND DRY的方向傾斜;酒瓶整體視覺也會更加重要。這構成了「上善如水」的基本概念。平成二年〈1990年〉,「上善如水」在六代目高橋敏社長手上誕生。
前杜氏山口真吾於六代目高橋敏社長掌舵的後面十年加入。在釀造部門磨練三年之後,轉調業務;最後回任釀造部門。酒造業界杜氏地位崇高,有業務經驗、能接地氣的杜氏,實在少之又少。
但真正把「上善如水」推向國際的是七代目社長高橋晉太郎。時至今日,白瀧酒造的縣內銷量只有5%、縣外海外合計95%,早已脫離了地酒的格局。
高橋社長年輕而溫文。與其說是個酒造社長,其實更像是位大型企業菁英的商務人士。2008年以29歲弱冠之姿接任七代社長。大學時代學的是統計,對數字極其敏感;酒量一般的他,也更能貼近目標客群的視角。以自身年輕時在商社上班的經驗為例,他認為年輕族群裡的Heavy Drinker必定越來越少;以健康為導向的飲酒文化會更趨成熟。日本酒在「量」上面的榮景也不會再恢復;接任社長次年,即把商品純米化,不再添加釀造酒精。又推出「十二個月上善如水」,依據時令給予不同的商品設計,讓新一代的年輕消費族群,重新找到消費的動力。「上善如水」的外觀設計也饒富新意。與傳統的綠色、茶色瓶身、大大的毛筆字體書寫酒款名的商品不同。綠色瓶、茶色瓶主要用意為阻絕光線,讓酵母不再繼續工作。而年輕的上善如水認為,再好的酒擺在櫃上,根本連讓消費者拿起來的慾望都沒有,若是為了阻絕光線,那就在瓶身上塗上抗UV的材質即可。「上善如水」四字本身以電腦常見的明體呈現。要讓人願意擺上自家餐桌,成為平易近人的日常餐酒才是重點。酒瓶外觀上,即可看出他們的思維與精神,30年前已在時代尖端。
2018年,新杜氏松本宣機正式接手,時年28歲。另外值得一提的,釀造部門的同仁們在閒暇期,全員參與店頭、百貨試飲促銷;讓大家走出來更貼近市場。
百年來酒造業變革,早已超過過去兩千年的變化。百年酒造也好、五百年酒造也好,面臨的變局是一樣的。160年來,由居酒屋而地酒酒造,現在更躍身為世界品牌。敢於創新、敢於對年輕人委以大任的精神,讓白瀧酒造身段柔軟;不斷地適應環境的變化,讓白瀧酒造繼續貼近市場;一如「上善如水」的原意,生生不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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